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陕北腊八节

王生才

腊八节，俗称腊八，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，这一天，陕北和全国各地一样，也以独特的方式度过这腊月的第一个节日。

腊八节，在每年的农历十二月初八这一天。农历十二月一般称作腊月，腊八中的“腊”就是指腊月。为什么把农历十二月称作腊月呢？在我国古代，“腊”本是一种祭礼，称“大腊”。在商代，人们每年用猎获的禽兽举行春、夏、秋、冬四次大祀，祭祀祖先和天地神灵。其中的冬祀规模最大，也最隆重，后来将冬祀称为“腊祭”，“腊祭”也包含庆贺丰收的内容。因为“腊祭”在农历十二月举行，因此，人们便把农历十二月称为“腊月”，将举行冬祀这一天称为“腊日”。夏代称腊日为“嘉平”，商代为“清祀”，周代为“大腊”。腊日当初并不固定在哪一天，到先秦时期，才明确了冬至过后的第三个戌日为“腊日”，但那时并不吃腊八粥，只是祭祀诸神的日子。直到南北朝时，才将农历十二月初八固定为“腊八节”。

腊八节，全国不少地方都有吃腊八粥的习俗。这个习俗据有关书籍记载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，其来历说法众多。流传最广的说法是：传说佛祖释迦牟尼离开宫殿修行，但苦苦修行多年一无所获，他想到河中沐浴，清醒一下头脑，沐浴过后却因身体羸弱，无力爬回岸上。牧女苏耶妲（意为善生）将他拉上岸，并给他一碗用米、粟等熬的粥。佛祖吃后精力充沛，来到菩提树下幡然悟道成佛。此日恰巧是农历十二月初八。因此，佛门弟子将粥视为良药，寺庙每年在腊八这天以粥供佛，并向世人布施。受此影响，我国民间逐渐形成了腊八吃粥的习俗。

然而，各地的“腊八粥”在用料和煮法上又有所不同。传统腊八粥称为七宝五味粥。宋代孟元老在《东京梦华录》中记载，十二月初八日，“诸大寺作浴佛会，并送七宝五味粥与门徒，谓之‘腊八粥’。都人是日各家亦以果子杂料煮粥而食也。”从上述记载看出，宋时的寺院在腊八这一日就吃“七宝五味粥”。从名称上看，这“七宝五味粥”，应该是用七种原料加一定的调味品煮成的粥食，而住在京城的一般人家则用“果子杂料煮粥而食”。从后来的一些记载看，腊八粥的用料主要为四类，即米、豆、果、菜等，再加其他佐料。米多为黏米，豆以红小豆等红色豆粒为主，果多为干果之类。清人富察敦崇在《燕京岁时记》里则称“腊八粥者，用黄米、白米、江米、小米、菱角米、栗子、去皮枣泥等，和水煮熟，外用染红桃仁、杏仁、瓜子、花生、榛穰、松子及白糖、红糖、琐琐葡萄以作点染”。山西的腊八粥，一般以小米为主，还有黄米、大米、江米，并附加豇豆、小豆、绿豆、红枣等八种，以与“八”对应。总之，在具体用料上各地大同小异。腊八粥品类之多、味道之美，应该说是每年农业收获的一次集中展示，也是朴实的中国农民“谢神”和“祈神”的虔诚“祭品”。

陕北从古到今，文化底蕴十分浓厚，尤其年节文化，更是独特。腊八节也是陕北重要的节日。腊八这一天，陕北人同样要吃腊八粥，但陕北人不叫腊八粥，而把腊八粥称作“焖（men）饭”。焖饭的用料十分讲究。一般以陕北特产黄软米为主，黄软米煮熟之后又软又黏，味道甜美，再加红小豆、豇豆等各种豆子。有些地方也加一些干果类的，如红枣、葡萄干等，一般也要凑足八种。还有的用白面捏制一些类似鸟的脑袋、老鼠的尾巴等加在里面，说是这样下一年的庄稼地里没有老鼠和麻雀等自然灾害。这一天，陕北一些地方禁忌吃菜，据说吃了菜，第二年庄稼地里容易生长杂草，会造成粮食减产。

陕北人做“焖饭”不在腊八节的早晨，而在腊八节的前一天晚上。这天晚上，家家户户的婆姨们把准备好的黄软米、豇豆、红小豆以及红枣、葡萄干等放在铁锅跟前。豇豆、红小豆等豆子事先就要浸泡，这样便于煮熟。等水烧开了，先把各种豆子放进去，等豆子快要熟的时候，再把黄软米、红枣、葡萄干等煮进去。这时用旺火烧，等水大开之后，就把火压小，用慢火慢慢煮，煮上一会儿，再把火往小压，直至锅里看上去冒些热气就行，这样锅里的粥就处在一种“焖”的状态里，这应该也是叫“焖饭”的原因吧。好的焖饭就是不干不稀，又黏又软，绵香甘甜。常听奶奶和母亲说，做焖饭主要难在“焖”上，火大了，焖饭会烧糊；火小了，往往“焖”不熟，即使熟了，但香味不浓。因此，既要掌握好火候，还要下料适当，包括用水的多少，都有很大的关系。水少了，焖饭会太干，黏度不好，吃起来干巴巴的，口感不好；水大了，就会做成稀饭。做焖饭的确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。有的婆姨做不了焖饭，就请人来做。有经验做的好的，把火压好后，就上炕睡觉去了。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天大亮，起来用小铁勺盛上一些小麻油，放在火上加热后，再加上一些葱花炸黄，然后揭开锅盖泼在焖饭上，这样一锅又黏又软香喷喷的焖饭就做好了。吃焖饭前，家里的男人或男孩要先盛上一碗焖饭，用筷子夹些焖饭放在灶王爷前，然后是窑面上的天神、土地神龛，再是石碾、石磨、仓窑、牲畜圈棚和院前的果树、枣树及附近的水井都要粘上一些，有的地方还拿焖饭喂鸡、羊、猪、牛、驴等牲畜。这样做的目的是期待来年枝繁叶茂、六畜兴旺、五谷丰稔，这个习俗应该就是古代“腊日”这一天祭祀天地神灵、驱邪避灾、祈求丰收和吉祥习俗的保留。

陕北在进入腊月的第一天，大人都要给孩子吊“腊牌牌”，有的地方叫“枣牌牌”，就是用细麻绳把红枣、干草节、煮熟的黑豆间隔穿成串，在末端缀上五色丝线、彩色布条和一粒蒜瓣，然后吊在孩子胸前衣服的左右上方，一个孩子胸前吊两串，一直要吊到腊八这一天，取下“腊牌牌”，孩子们就可以吃掉上面的红枣、黑豆。因此，腊八也是孩子们快乐的节日。这个习俗，包含着陕北抚育孩子的一个独特理念：孩子小时候“贱”养。因此在“腊牌牌”上穿上牲畜吃的干草节和煮熟的黑豆，期盼孩子就像牲畜一样皮实，也没有恶煞邪气来侵害。

农耕社会，庄稼收成的好坏至关重要，农民都有事先知道来年收成好坏的欲望。腊八这一天，陕北的农民都有预测天气、看来年庄稼收成好坏的习惯。这一天天气如果晴朗，来年的庄稼一般就不会太好；如果这一天天阴得厉害，黑沉沉的，来年的庄稼就会丰收。陕北农谚中“明冬暗年黑腊八”，说的就是这一现象。这一天，也有将第一碗焖饭放在院墙的高处或碾磨上，等焖饭冻结之后，观看饭面的凹凸来预测来年的丰稔与歉收。也有用碗将饭汤倒在院处，观看裂纹情况来预卜的。这些预测不是迷信，而是陕北农民世世代代从事农事活动的经验总结，凝聚着陕北农民的智慧。

过去，腊八这一天，出嫁了的女子不能在娘家过夜，有些地方俗语有“不忌腊八，婆婆变成哈巴”和“不忌腊八，会死娘家爸爸”，这种封建习俗过去十分流行，现在已经很少了。

陕北俗话有“过一个腊八，长一根镢把”的说法，意思是说，过了腊八，白天的时间就长了不少。过去，陕北农村一过腊八，就开始着手来年农业生产的准备工作，如掏羊圈、补口袋、垫鞍帐、编筐篓等。现在随着社会生产方式的转变，这些活计大都消失了。但作为社会生产印记，恐怕还要长时间留存。

腊八，在陕北是一个承上启下的日子，上承冬至，下启立春，腊八一过，红红火火的年节就快到来了。